曼灰灰

你不知道的事(六十二)

        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有些刺眼。

        这是孙以川酒醉睡了大半宿,醒来之后的第一个感觉。他勉力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入眼便是窗外的旭日升起的天光。只是,勉强支撑了不到半秒钟,他又放弃了,将眼睛闭得死紧,顺便搂紧了怀中的抱枕——在他看来,这个抱枕可真是暖和,又轻又软,长度也刚刚好,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好闻气味,就是似乎有些不好掌握,总爱乱动,似乎还会挣扎,时不时从他怀中溜出去,直到后来他不耐烦了,使了些力气,两条腿将它绞紧了,这才将它的边边角角都收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脑袋埋了进去。无奈的是,脑子里那只欢腾的小鹿还在不住地跳着踢踏舞,蹦的他脑仁生疼。

        实在不该喝那么多酒。

        以川顺手从旁边抄过一床被子,将自己全身裹住,一路蒙到了脑袋,好挡住那略微刺眼的天光,自然,也没忘记将怀中的那只抱枕一并蒙了起来,到底还是被窝暖和些。

        尽管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床上几时有了个这么舒服的长抱枕。


         几个小时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照在面前忙碌的女孩身上。

        孙以川睁开了眼睛。

      身前的海棠弯着腰,拿着抹布跪在地上忙活着,旁边还有一盆清水,海棠抹上两次地板,就将抹布放在清水中过一遍绞干。以川直起了腰,床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惊动了海棠,“醒了?”

      “嗯”,以川勉强拿两个指头支着脑袋,顺道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

     “可算醒了”,海棠随手将抹布撂进了盆中,直起身来叉着腰冲他抱怨,“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晚上——”

      “你裤子呢?”以川望着她,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原本海棠跪着擦地的时候他还没发现,现下一直起身来他留意到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长度勉强及臀的睡衣,看宽松程度似乎还是他的衣裳;下半身则除了那条若隐若现的花边小可爱之外什么也没穿,露着两条纤细得如藕节似的白腿。

       当然,他仅仅只是有些诧异,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因为海棠的这两条白嫩的细腿动别的心思。

      他心虚地发誓,绝对没有……

      不料,面前的女孩听罢,怒极反笑,指着他骂道:“孙以川,你还好意思问我裤子?”自然,海棠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方向总是不那么精确的,以川很是自觉地将她的手挪了挪方向,好让她手指对准自己的鼻尖。

      “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儿晚上喝了多少酒,吐脏了我多少件衣服?”海棠提高了嗓门,震得孙以川的耳膜微微颤动着。一提这事海棠气不打一处来,天晓得喝醉了的孙以川那么难应付,没等她将他拖回床上,便吐了一地,顺带弄脏了她刚换上的睡衣裤。海棠索性拿袖子胡乱抹了抹他嘴边,前脚才将醉的不省人事的他搬上床,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收拾干净,后脚孙以川在床上大咧咧翻了个身,又利索地往地上呕了几口酸水——海棠尽力的安慰自己,好在孙以川虽是迷糊却还有些准头,没直接吐到床上,否则她除了擦地之外,连床单被罩都得换,更头疼的是,床上的这个人到时就不知该往哪搬了。

        以川有些发懵,晃了晃脑袋想回忆昨晚的事,无奈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望了海棠一眼,正想道歉,脑中的神经又绷了起来,疼得发出一声低呼,听得海棠克制不住地心软,连声说道:“罢了罢了——”随即爬上了床,跪行到他身侧,强行将他摁回枕头上,又替他扯过被子盖好,取过床头柜上备着的热毛巾一下一下的为他擦脸,“还是再躺一会吧,喝得这样多……”

        “乖了。”以川忍不住笑,他很欣慰面前的小丫头能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甚至还有余力照顾他,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他握住她的手,却硌到了她腕上的一串珠子:“这是什么?”

        海棠顿时眉开眼笑,卷起了袖子把手腕露给他瞧,笑嘻嘻地献宝:“好看么?我在衣柜里摸着的。”

        以川揉了揉眼睛,抬起她的手腕反复细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海棠腕上的那只手串,原本是在他去求姚玲想办法找大夫的那天,遇上了丫头的父亲,他在神思混乱之下塞到他手中,喃喃说着是给女儿的补偿。只因以川当时望着面前因失去妻女无法释怀、抑郁难抒的父亲,心中如坠千斤,来不及多想便揣到了口袋里。可等他回到家,一见海棠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思来想去,只能先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不料昨夜被她寻着了。现在看来,倒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正发呆时,海棠却拿手戳了戳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没……”以川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看,好看……”短短几个字,落在海棠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心虚,一时竟想岔了,揪着他衣裳便盘问道:“难不成不是给我的?”

          以川哭笑不得,连声央求她顾一顾自己还在涨疼的脑袋,先松了手再说。海棠却是不依不饶,非要他把话讲清楚了才肯撒手,以川只得半真半假,随口称是那天在碧潭市的步行街上看见这手串,觉得很是衬她,这才买了下来,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送她。一番说辞哄得海棠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直说有礼物拿出来便是,再便宜的东西她也不嫌弃,手上却将它小心翼翼地宝贝起来,将卷起的袖子放下,好将它包裹住,脸上仍带着笑意,一边摩挲着一边问他:“是什么材质的?摸着有些凉手。”

        “粉晶。喜欢吗?”

         海棠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擦脸的毛巾收好放在一边,安置好床上的人之后又翻身爬了下去,继续她的擦地大业。事实上,要不是看着这个珠串的面子,打死她也不会原谅孙以川喝多了在屋里吐得乱七八糟吐得那一地,害得自己几乎一晚上没睡,甚至于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得以上床休息,却莫名其妙地被他当成个抱枕,揉过来捏过去,被他迷迷糊糊地夸赞“有弹性”不说,自己越是挣扎他就箍得越紧,直到动弹不得——天知道当他扯过那床被子罩住他们二人的脑袋时,她心里有多绝望。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海棠才在孙以川神志不清地“镇压”下腾出一只小手指,将那床蓬松的厚被子挤出一条小细缝来喘气。若非如此,她真是要活活憋死在他怀里。

        以川望着她暗自窃喜的样子,甚是满足。只是,到底是借花献佛,反叫他想起了她父亲。也许是该找个时间去探望那位先生一次,也不知他这阵子过得怎么样。正琢磨着,忽然海棠摇了摇他的手,“以川,床头有东西响。”

       他有些狐疑,顺着海棠指着的方向伸手一探,是他的手机,屏幕仍亮着,显示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以川,下周一来我处取小棠的药——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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