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四十五）
以川背着小家伙回去之后，海棠匆匆吃了几口晚饭便开始喊困，偏偏头挨上了枕头之后，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拿肘子捅了捅旁边打着盹的人：“我要洗脚。”
理由是泡一泡脚有助于安眠。
以川迷糊了一阵，打了个哈欠便起床烧水。不到五分钟，一盆洗脚水便已奉上，他伸手试了试，确认温度舒适又不烫人之后，轻轻握着海棠的脚踝浸到了热水中。
海棠坐在床边，脚底板轻磨着盆底，托着腮帮子发着呆，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以川，如果我好了，你会不会把我送走？
以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送到孤儿院，或者在山沟沟里卖给人家当老婆那种……我是想着……我在这里，你还得天天养着我，可不是挺麻烦的么……”
以川轻哂，轻飘飘回了一句：如果我这么想呢？
海棠霎时气急，抬起腿狠狠踩了一脚水，溅了孙以川满满一脸，怒道：“要是这样，我死也要记着你的脸！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个绑架犯！是你害得我！我爬也要爬到警察局报警抓你！我……我就算下了地狱，不喝孟婆汤也不投胎，死赖在地府门口等着你下来，一脚把你踹进烹小鬼的油锅里！”说着小嘴一瘪，眼泪立时就要掉下。
以川偷偷抿嘴笑着，抬起她的一只小脚，踮在膝盖上用软毛巾细细擦拭干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把你送走，省的将来那么多麻烦。”
海棠一时间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纠结了好一会，只弱弱地威胁道：“……你敢！”
“我当然敢。”
海棠顿时怂了，声音带着股哭腔，委屈巴巴的：“那你现在干嘛给我治眼睛？”
以川伸手捞出她另一只小脚，擦干了之后塞进了被窝里细细包好，轻飘飘地回道：“是啊，我何必呢？”
“谁知道是不是治好了能多卖几个钱……”海棠嘟囔着。
“那你知道，为了治好你，我得花多少钱吗？”
海棠顿时不说话了。以川端了水盆去倒，回来时见她仍在发着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安慰着：“你要是好了，你可以重新看见太阳，看你喜欢的月亮和星星；你可以继续读书，跟别人一样学你想学的东西，丰富学识；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总是依赖别人……”
此时的海棠在心里悄悄念叨：依赖别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也是，等你好了我就省事多了，到时候除了念书之外呢，饭你做，碗你洗，地板你拖，啊……终于有免费的厨娘了……”说着在床边坐下，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胳膊顺便把边上的海棠一并带倒。
海棠一听这话，当即就想抗议，却忽然间住了口，几秒之后，仿佛抓住了窍门，开口便讨价还价起来：“那我不学数学，学不来，费劲！”
以川一听，当下拒绝：“不行。这是培养逻辑思维。”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自己看着办！”
以川扶额：“……你也许可以不用拖地。”
海棠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也不想学物理！浮力那些的我整不明白！”
以川纠结了一阵：“……你也可以不洗碗。”
海棠得寸进尺：“我也不想学化学！那些有机物太难了！”
以川目瞪口呆，狠狠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在学校不是优等生吗？刚上初中也没分文理吧，偏科偏成这样？！”
一听这话，海棠的语气便弱了三分，怯怯地回答：“那……那不是考试的时候有夏和嘛……我历史跟政治学的很好啊……”
“又是早恋又是作弊的你还有理了？！！”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海棠把胸一挺，知道在气势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输，这脸皮必须一厚到底。
以川气结，正想开口好好教育一番，忽然灵光一闪，决定从反面突围：“别的可以商量，内衣裤你自己洗，这是底线。”
海棠霎时窘红了脸：“……这……这不用你操心啦！”不敢将继续话题下去，扯了被子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以川脸上浮出一丝得意，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枕着胳膊合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这时候，被窝里的海棠心里悄悄打着小鼓，思忖着刚刚的对话：
孙以川还真是个好商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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