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七十一）
次日一早，碧潭市公安局。
吴晓军晨起之后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早早地赶到了局里，四下环顾了一番，便偷偷溜进了隔壁刑侦大队的办公室，找到了下属小刘口中的那位保哥。
方存保近日的心情不甚美丽，原因无他，主要还是这阵子新来了位顶头上司。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也分到了那么小小的一把——要求他们全力配合侦查支队清查积年未办结的案件。巧的是与他同一个办公室的画像师小梅姐——一位结婚三年造人无果，求遍了各路神仙的女警官，竟然在两个礼拜前诊出了喜脉，就是黄体酮有点低，胎像略微不稳。夫妻俩惊喜之下，决定让小梅姐休病假保胎，是而最近半个月、以及接下来少则数月多则一年的工作任务，便都落在了方存保身上。
连日的超时加班让保哥叫苦不迭，可自己这个整日在办公室吹着空调暖气的人，就算是加班到猝死也不好跟整日风吹日晒找线索的侦查警员比，只能默默扛着，一边哀叹着时运不济，一边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用来开启忙碌的一天。
保哥正准备将咖啡往嘴里送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拦了一下，接着桌上出现了两个大纸杯，还有一袋子三明治。方存保抬眼一瞧，吴晓军挑着眼，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哟，星爸爸呀。”保哥拿手一转饮料杯，将上面的星巴克标志露了出来，“吴大队长这是中彩票了呀？这么大方，难得难得。”
“哪里……”，吴晓军摆了摆手，顺手抽出身旁的凳子坐下，伸长了胳膊往保哥脖子上一勾，“看老弟你这么辛苦，过来问候一下。嘶——我听说这个……小梅姐休假了？”
方存保点点头，“可不是吗，我这都三天没休息了，头发都快给我熬秃了。”转头看见吴晓军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转，反应过来了什么，戒心大起，客客气气地把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吴哥，您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嗨……”吴晓军皮笑肉不笑，“你这可就多想了，老哥我是那样的人么？”说罢，四下环顾了一圈，凑近了保哥耳边说道，“就是想借你的神笔一用。”
“什么？！”方存保一跳三丈高，“哥，我敬你是治安大队的一把手，平日里该配合的我们尽量配合，但也不带这么跨部门给人整活加塞儿的吧？”他取过桌上厚厚的一沓画纸在吴晓军眼前翻动着，“你瞅瞅瞅瞅，这活都攒上天啦？我哪儿还有时间哇！”
“嘘——”吴晓军死命摁住他，“小事儿，小事儿，别着急嘛。”见方存保扭头过去不愿与他多说，吴晓军陪着笑脸道：“哥哥我虽说是治安那边儿的，没你们刑侦得领导眼缘。可是，这平日里迁个户口啊，政审背景调查什么的，找我们不还是快些嘛，啊？警察也是人，谁还没亲戚朋友求着办事儿的么，嗯？”
保哥半信半疑，吴晓军随即向他抛了个媚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罢了罢了” ，他不由得两手一摊，“给你20分钟，够义气吧？”
吴晓军眉开眼笑，竖起了大拇指：“仗义！”
螺湾村。
日上三竿。
对海棠来说，睡个好觉是她的喜好，睡个饱饱的懒觉，并且在床上赖上那么一阵再起，则是她的嗜好。所幸，孙以川默许了这点，在对她的诸多要求中，并没有“早睡早起”这一条。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忽然，指尖传来了一阵别样的触感，温热、柔软的，有一股微弱的气息缠绕着指尖拂过。
海棠将手指往下移了移，碰到了略带粗糙感的毛刺，有些像贫瘠的土地中长出的荆棘。
是胡茬。
那么，刚刚那个是……？海棠将手指又移了回去，那股柔软温热的触感又回到了指尖。她耐心地，一点一点感觉着，勾画着它的轮廓。
就是这两片唇，每日每日，不厌其烦地在她耳旁念叨着各种各样的道理，也故意逗弄她，要求她做这样那样的家务活。可是，似乎每当她情绪低落的时候，也是它，说着暖心又好听的话。
它很薄。这是海棠对它的第二感觉。细嫩的指腹延伸着它探索的范围，她抚过他的额头，眉尾，轻轻揉了揉他紧闭着的眼角，用柔软的双指当做钳子，报复性地掐了掐他的鼻子。
跟他往常掐她的一样。
她不停地在脑海里描绘着他的模样，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现在她知道了，孙以川和她一样，长着好看的鼻梁，略微细长的眉毛，有棱有角的腮骨，是大多数男孩子羡慕着的好皮相，可惜他肤质不太好，有些粗糙，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操她的心操的。
而且……嘴唇似乎也忒薄了些，这要在古代，得被说成是刻薄相的，不似她，海棠满意地捏了捏自己的唇珠，从小就可是被家里的亲戚朋友夸作饱满的樱桃唇呢。不过……几个月没见过自己的脸，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好看。万一和孙以川一般薄呢，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海棠有些苦恼地琢磨着。
她悄悄挪近了些……就比一下，一小下。此时此刻看不见还真是件无比麻烦的事，她只能两只手拢着他的脸，借着胳膊肘的力量一点一点往前挪，还得担心着别一头磕上去。
孙以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海棠近在咫尺的一张小脸，而且还在不断地靠近着。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不知为何，加快了流动的速度，在血管里如万马奔腾着，越来越快，只余残存的一丝理智在维持着假装平稳绵长的呼吸。
只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几乎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容貌，以及白净细嫩发皮肤上分布着的规则的纹理。他一动不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快，海棠的鼻尖触到了他的，停了下来。
孙以川的睫毛猛地一颤。
很快，海棠反应了过来，微微一偏头，挨着他鼻翼的皮肤轻轻擦了过去，留下一阵带着馨香的暖意。她耳侧的发丝落下，轻飘飘地似猫爪挠着他的心。
她仍在靠近着，脸上的表情那样天真，以川，低垂着眼，紧盯着她的唇瓣，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即将要碰上自己的，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绷紧着，心跳仿佛要停止。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刹那间打乱了两人的步调。以川“腾”地坐起，一边应着“来了”一边大踏步走出了卧室，做贼心虚的海棠则“嗖”的一下子钻回了被窝里，用柔软的棉絮将自己的脑袋蒙了个严严实实。
自然，两人在下一秒同时发现，孙以川方才一连串的反应，速度似乎太快了些。
他不应该是睡着的么？
想到这里，海棠在被窝里羞得脸红过熟透的虾仁，一回忆起方才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关注下，巴不得就地刨个坑将自己埋了。孙以川则暗叹一声失策，无奈的挠着头朝大门走去，透过猫眼朝外望着。
只这一眼，便让他无暇再回味方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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