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七十七）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
一早，万伯便在庄园里忙碌开了。早在穿衣洗漱时，他便已将唐致远今日的安排仔仔细细地在心中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错漏之后，才踏出了自己的屋门。
此刻，他在草坪上的餐桌旁仔仔细细地调整着几份餐具的位置，不时亲自落座对比着光照的角度。再过二十分钟，先前预约好的客人便要到了，只不过唐致远并没有多少耐心应付这种上门只求施舍而不谈回报的客人，一顿早餐已经是他的极限，是而老管家很知趣地为客人安排了阳光照人的"好位置"。
管了近四十年的家，万伯的大脑就如同一台精密的计算器，每日唐致远一家上下的日程安排从未在他手中出过差错，这也是为什么老板身边的秘书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位管家的地位始终稳固如山的缘由。
就在他研究哪个位置更让客人不愿久留的时候，唐甜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前跟他打着招呼："万伯，早呀。"
"大小姐早。"老管家很是慈爱，"您准备出发了吗？"
"嗯，里里今天的户外活动里这远，我得早点过去。"唐甜点点头，"您帮我跟我爸说一声，我赶时间，就不去跟他打招呼啦，拜拜。"说话时，她周身的气息也被愉快的心情带出了点点涟漪。
老管家望着唐甜有如一只欢快的麻雀般朝大门口急急走去的身影，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中的手机。
里面有他三天前收到的一条消息。
那是一条从碧潭市警局传来的讯息，内容寥寥几字：海棠小姐的档案刚刚被人调看过。数月前，当他将唐致远的授意传递了过去，上上下下便该只有一条舌头一套说辞，就是他的外孙女海棠确认已无生还的可能。这样的命令一下，搜救队伍都不会再做任何的努力，即便女孩当时仍有一丝生还的希望，也被切断得一干二净。
毕竟，这只是他们的"家事"。
唐致远心狠如斯，身为下属的他无从指责，但第一个向下传达指令的自己，无异于杀人同谋。可一个人的良心又岂会被轻易骗过？他意图说服自己，最终的推断也并非绝无道理，当时除了河滩上被寻到海棠失踪时穿的那双鞋之外，再也找不出她曾出现过的痕迹。若是仍在世，怎会半年多来没有一点消息？可到了如今，这条短信的内容，令他不得不震惊。
不难推断，这条消息传来的原因，不外乎两种：一、仍有人再为寻找到她做着努力；二、消失已久的海棠出现在了某地，留下了痕迹令公安系统中的的某个人心中生疑，想要重新调查。
老管家心里期待着的是前者，尽管他知道，女孩的父亲此时正因这件事大受打击，把房子卖了主动去偏远的乡村支教，与世隔绝；至于女孩的母亲，他前一秒刚刚送出门的大小姐唐甜，近日醉心于马上要成为她继女的那个女孩的亲子活动，爱心泛滥到无以复加。
百般纠结之际，老管家没有留意到，他的主家早已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落座了。
"想什么呢？"
"先生对不起。"万伯这才回神，忙不迭道着歉，"应该马上就到，我先去门口迎候。"
"小应在门口等着，对方的身份还用不着你去迎。甜儿出门了吗?"
"是的，大小姐说里里小姐那边的亲子活动比较偏远，很早就出门了。"
"哦?"唐致远沉吟着，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满，"既然如此，又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出神？"
此刻老管家万分不安，他嗫嚅着，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做一个忠心的仆役，"海棠小姐她……"
"记错了吧，"唐致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家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孩子。"
语气平淡地仿佛只是错认了个陌生人。
刹那间，万伯有些错愕，转眼他又明白过来，不管情况如何，他的主人从来只要一种结果——
海棠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不可能被允许以任何方式再出现。
她的外祖父，也绝不会容许她再次动摇自己女儿摒弃以往的生活，再次新家庭的决心。
万伯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庄园，在门口远远望见了唐致远的助理小应引着一位男士走了进来。对方衣着正式而不失华丽，却仍是毕恭毕敬地向小应探听着唐致远的喜好。
身旁的司机白从走了上来，"万伯，老爷子今儿出门么？"
"不出，"老管家的声音仍是有些飘忽，"白，你载我去一趟碧潭，我有事要办。"
"好的。"白从没有二话，转身走向车库。
两个小时后，他到了碧潭市公安局的大门口。
当值的郑副局长早早得到了消息，亲自出来迎，自然不是为着万伯本人的面子，而是看在他身后的唐致远，以及唐氏企业每年对政府机关一众单位的资助和支援。
至于公安这一系能分配到多少，全看唐老心情。
万伯的脚刚刚落地，便看见郑副局长红光满面地上前来握紧了他的双手："这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万老您亲自来?我让我那个小侄女儿把事情问清楚，知会您一声就成。"
"不着急，"万伯摆了摆手，"您太客气了，我想还是当面来了解一下比较好。"
"那咱们里边聊，请。"
吴晓军第十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附带又常叹了一口气。
他今日魂不守舍，而孙以川很不幸地要为这件事情背锅。三天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以川做这件事的原因。世界上有这样的绑匪吗？不敲诈，不勒索，拐了人来巴巴得当个菩萨供着，只要那丫头不逃就由着她作。分析来分析去，他也只得出了一种结论：这约摸是宅男对收集萝莉的狂热而导致的恶趣味，也许将来还有发展成S M的可能。
这种想法让他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好久都下不去。不过，事实到底如何，还得跟当事人确认才行。
这小子今天最好是准时来"报到"，吴晓军愤愤地想，要不是看着他苦苦哀求的份上，自己能给他三天时间安顿好一切?要是这小子敢迟到一秒钟，自己马上就去申请逮捕，看他能逃到哪儿去！
是而老吴同志这般咬牙切齿的表情一直持续到他被郑局的助理小跑着喊出门，让他立刻去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老吴视死如归。他前脚刚踏出门坎，后脚办公室里几名大大小小的警员齐齐围了上来，拦住了小助理的去路。
"吴队这是要被批斗的节奏？"
"是不是隔壁告的状？我上回可看见他们龙队过来兴师问罪了……"
"队长没事吧？"
"你傻呀，不脱层皮不错了！"
被围在中间的小助理翻了个白眼说："想知道哇，自己去问局长啊。"转而看着众人一副"不透露点消息就休想踏出这个门"的表情，又颇为无奈的悄悄压低了声音："这回啊，估计不是批斗 ，是头奖！"
吴晓军一脸复杂地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努力纠正了一下自己的五官，做出一副"为社会贡献全部力量"的表情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他心惊胆战地走了进去，屋内，除了局长之外，还坐着一位老者。
局长催促着： "小吴，快过来。"
吴晓军疑惑地走上前，老者则先他一步站起了身，将手伸了出来："吴同志你好，鄙姓万，你可以喊我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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