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灰灰

你不知道的事(七十三·下)

       季凡硕眼看着他大跨步上前来,不动声色地倚在门前,将自己一番打量的眼神硬生生隔了开去。

          “我看你在这,呆了好一会儿了。等我吗?”

           季凡硕讪讪地挠头,“也没有,我刚回来,家里做了一桌子菜,刚好想到许久没看见你,我妈就让我来请你一块儿过去。”

           “谢了” ,以川报以一个客气的微笑,“这会子有点重要的事要处理。替我谢谢你妈妈。”

          “嗯哼……”季凡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朝孙以川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了。在他身后,孙以川直望着他的背影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屋,便看到了直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的海棠,表情僵硬,全身更是紧绷着,仍在警惕着什么。他来不及换鞋,劲直冲过去,搂过她后颈轻声唤着她名字。喊了三四遍,海棠才回了魂,张大口喘着气,强行压抑了很久的呼吸重新接续,久违了的空气回到了肺里,让她克制不住地咳嗽好几下。

          孙以川则一眼看到了那把锃亮的水果刀,正握在她抚着胸口的手心里,一把将它夺下,“你这是做什么!”

         声音之严厉,让海棠心里不由得忐忑,仔细一想明明也没做错什么,正当防卫还能有错么?所幸仰着头直面孙以川,将方才的事情完整道来,还不忘将自己的思量打算一并告知。

       可话说完许久,以川迟迟未曾回应。海棠心里发虚,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问怎么了,不料被他反手抓紧了,用力一甩跌坐在沙发上,磕痛了她手肘。以川自己则拉过一张凳子,椅子腿擦过地板,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又“咚!”的一声重重落地。他坐在她身前,双手紧箍着她,“敌人想对你不轨,你却上赶着给人递刀子!能不能用用脑子!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非但制服不了他,还直接给了他武器让他来威胁你!逼你就范!”

       一番话将海棠说傻了,吓得泪珠在眼眶中摇晃着,却迟迟不敢哭出声来。孙以川既无奈又心疼,若是那人真的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在校的时候,,刑侦课的老师讲过太多这样的范例,只有那些智勇双全,成功防卫的女人,才能上得了新闻成得了话题,让民众误以为同犯罪分子周旋对抗是这样的轻巧容易;可是大多数,那些失败的,往往连名字都没有出现,最终都化为年终刑事案件统计中的一个个数字,愤恨之余令人叹惋。

        “这么吓人干嘛……”海棠心里委屈,抽抽噎噎。凭什么他不安慰两句就算了,还一上来就凶她,“你不是回来了吗……”

       以川将额头伏在她双手中,胸膛起起伏伏。过了许久,久到海棠以为他是不是累的睡了过去,他才轻声对她说,海棠,不要依赖任何人……

       别忘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海棠不由得愣住,下一秒,她狠狠推了他一把。以川跌落在地,无力地望着她,面前的女孩手心握紧了,嘴唇轻颤了几分,眼中盈盈泪水顺着两颊滑落。他站起身想替她擦去,却在手指触及她的那一刻,听见她说:

       “好好的提这些作什么。”

        他来不及反应,海棠已经冲进屋去了。

        她在隐忍,面对他不知缘由的刻意翻她的旧伤疤,心里难过,不愿多听,但也不愿反唇相讥伤害他,这才选择逃避,躲了起来,自己一个人消化着情绪。以川在原地苦笑着,他最多,最多只能再让她依赖自己三天……

        海棠要是能早些习惯,也好……


        吴晓军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回到了工作岗位。一进办公室,新入职的警员小邓便来通知他,局领导召集各队开会——主题是遍访贫困户活动。

       得!又落他们治安头上了!这事吴晓军不用猜也知道,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各队开始总结防范,就他们治安的人天天下乡,不是种树就是插秧苗。入了警队近十年,现在他是碧潭市局治安大队第三支队的队长了,不比之前要日日值班或动不动上街巡视,如今倒是调配工作居多。只是当了队长之后他才知道,这世界上大官好做,小兵好混,唯有夹在中间的小官儿难当——上头交代下的任务,他得时不时盯进展,抓汇报;然而身为队长,事无大小,他都得是身先士卒的第一个,下面的人犯了错,领导追究下来,这锅不分大小,他也得扛个一多半。不过吐槽归吐槽,他心里暗啐一声,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揣上保温杯,朝着会议室走去,落座不到五分钟,便在空调暖气的笼罩下困得要打瞌睡。

         吴晓军开始允许自己开点小差,因而他的思绪便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孙以川的身上。

        事实上,他心里是有些责怪自己的,要一开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看出来该多好?警察的职业习惯害死人,现在好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指不定还要被那对黏乎的小鸳鸯怎么埋怨呢,毕竟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的,方才看着孙以川低头求他的样子,也心疼。可惜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怎么就那么犯浑呢!”他情不自禁地骂出声,可一出口便查觉出了异样。方才的话显然惊动了众人,一抬头,吴晓军发觉此时参会的大小领导个个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直盯得他冷汗连连。好在局领导刚刚才讲到近期发生的一起连环入室盗窃案,此刻误解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到咱们治安大队的同志话糙理不糙,不过还是要在防范之余,加强对改造人员的管理和教育云云。

        吴晓军只觉得自己方才是在钉板上跳了一圈芭蕾舞,此时再义愤填膺也鼓不起那个劲儿来了。好不容易捱到散会,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坐到工位上,从系统调出那名叫海棠的少女的档案,开始研究起来。

        这事一日没个结果,他怕是要天天这么魔怔。可翻来覆去将海棠的档案查了半天,他愣是没看出半点蛛丝马迹,两人相差十岁有余,出生、入学也不在同一个地方,生命轨迹几无相干。要不是孙以川自己亲口承认了,旁人怎么能想到这丫头的失踪会跟他有关?

        “忙什么呢吴哥?”

        身后传来一声问话,吴晓军猛地一激灵,匆匆忙忙将打开的电子档案页面点了“关闭”。转过头一看,是刑侦大队的龙副队,画着精致的妆,穿着贴身剪裁的套裙,笑吟吟的看着他。

       “龙大美女!”,吴晓军起身打了个哈哈,“我哪当得起您叫这一声哥呀。”

      面前的龙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笑的一脸玩味,“您这使唤人都使唤到我们队里来了,喊您一声哥不应该么?”

         “感情是老鸨(保)告的状……”吴晓军一想便知道是为着上午他找方存保画海棠肖像的事,暗地里嘟哝了一句,面上仍是装得和气,直言都是一场误会,自己决没有耗费其他支队警力的意思,又是赔笑脸又是道歉,再三保证绝不会有下次,好说歹说才将龙盈客气地请出了办公室。

         “这都什么事啊!”气恼地将一沓材料往桌上一丢,吴晓军狠狠地回瞪了边上一圈看热闹的眼神,瘫坐在转椅上揉着太阳穴。门外,龙盈隔着玻璃观望着吴晓军的动向,一改方才的神情,面色严肃地走到楼道内的偏僻处,点开手机短信的编辑页,熟练地在收件人一栏打上一串号码,写好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碧潭市局治安大队吴晓军,近日在私下调查海棠小姐失踪一案,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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